完結-向死而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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完結-向死而生
三年後。
林州，春波綠。
門口這隊伍從清早排到了晌午，楞是沒有減少，反倒是越來越長了。
排的久了難免疲累，諸人便談起天來，你看看我拿的是哪家少爺的名帖，我看看你那家小姐的嫁妝有什麽寶貝，倒也不算太無聊。
“兄臺，你是從哪裏來的啊？”
“江西那邊，我們可以是走了許久，那馬都跑死了幾匹。兄弟，你呢？”
“我就是鄰縣的，不過這位兄弟，你那邊難道沒有大媒，何必舍近求遠，跑了這許多路？”
“現在江湖上誰不知道，這費掌櫃不僅是天上的紅鸞星轉世，更是那繡衣樓主，知天下秘聞，有他做媒，哪裏有不成的，因此我家老爺特地派了我們來。”
“這倒是，你便看如今江湖上的各家各派還有誰沒有與這春波綠做過生意，便知道費掌櫃真是名不虛傳啊。”
門房小廝將前一位客人送走，又迎了一位客人進去，這才轉身朝著人群，大聲道：“今日便接待到此，諸位明日請早吧。”
這隊伍中的人排了這許久，沒想到連帖子都沒遞進去，免不了心浮氣躁，面色都不太好看，但是眼見這春波綠的大門已經合上了，也沒轍，只能明天再早起一個時辰來排隊唄。
花廳。
文沛然將今日最後一位客人的信息記錄好，囑咐道：“將這些拜帖按日期和需求，分門別類整理好，之前那李大俠之女的便放錯位置了，你們就不能細心些？”
小廝皺眉抓了抓腦袋，苦惱道：“公子，咱們從前做的是江湖生意，如今卻是與這家長裏短的打交道，難免不習慣，便會出錯嘛。”
文沛然擡眸瞧著他，森然一笑：“這樣啊，那你從前過的是刀口舔血的日子，現下卻是老婆孩子熱炕頭，你覺得哪樣更舒服呢？”
小廝呵呵一笑，實話實說：“那自然還是現在好，現在好。”他去年剛娶了漂亮老婆，下個月就要臨盆了，正是幸福的時候，哪裏願意回頭去過那有今天沒明天的日子。
文沛然大手一揮：“那還不快去。”
“得嘞。”小廝忙不疊抱著一摞帖子出了門。
聞月恰巧走進門來，聽到了他二人的對話，忍俊不禁。
文沛然道：“送走樓主，不，老爺和夫人了？”
聞月點點頭：“老爺的行蹤一向是飄忽不定，這回被夫人逮到，被好好訓了一番。如今倒是又和好了，約著去游覽名山大川了。”
文沛然心道如今江湖太平，繡衣樓的生意倒是及不上春波綠的一半，因此這兩位便樂得自在清閑，但是還有一個人呢，道：“掌櫃的呢？”
聞月看著那花園，道：“這時辰，大約又去陪他了。”
兩人對視一眼，不由一同輕嘆一聲。
那日柳逢舟生死一線，勉力受了青松道長一掌，重傷倒地，幸好徐鶴曉和溫若和都在一旁，兩人合力救治，花了三天三夜，又用了湛青盟存的一棵千年雪芝，才堪堪保住了他心脈一息尚存，但是卻誘發了黃粱一夢的餘毒，盡管服下了徐鶴曉所制的解藥，也並未讓他醒轉。此後，他便這樣沈睡了三年，到如今仍然不知何日可以醒來。
花園。
冬去春來，芬芳滿園。
一人素衣輕衫，挽著懶梳髻，容顏清麗，正是那紅鸞星官，繡衣樓新主，晉妃春。
她嘴裏輕輕哼著一曲小調，將手裏的話本翻過一頁，繼續往下念：“這邪/教教主雖然長於惡人堆裏，卻心思純摯，並未害人性命，此番化作家仆潛入這劉員外家，為求逼真，做事勤勤懇懇，並不挑活，且這人練就了一手不錯的廚藝，因此不僅並未露出馬腳，還頗得東家賞識。而那東家千金劉小姐見他容貌清俊，平日行事又沈穩聰慧，便漸漸與他走的近了。”
陽光照在書頁上，有些晃眼，她看了看天色，已近晌午，太陽漸漸大了起來，擔心這日頭曬壞了人，便將那躺椅往棚架裏挪了挪，又低頭對那躺在椅子上的人道：“欲知後事如何，請聽下回分解。”
這人睡的無知無覺的，一派香甜，倒是累得她讀了這許久話本，十分口渴，晉妃春給自己倒了杯茶，也給這人也倒了一杯，又剝了個柑桔，覺得甚甜，便分了這人一半。
這三年裏，她最常呆的地方便是這花園，這裏四時景色都不同，她已經能透過一片落葉看到秋天，也能從一堆荒蕪看到滿園春光。只是這與她一同欣賞的人，卻還是沒有醒來。當初說休養三年五載，如今已過三年，大約是越來越快了吧。想到這裏，她的心頭某處的幼小火苗，不覺又微微燃得旺盛了些。
她又去看了看這人十分寶貝的菜地，這一季新種的韭菜已經快成熟了，她喜孜孜對身後那人道：“這韭菜長得油綠綠的，還透著股香味，明日就可以割了給王大廚，做成韭菜豬肉餡兒的餃子，倒是很香的。你饞不饞，若是想吃，便要早點醒來，知道麽？”
她正擺弄這那韭菜的葉子，趕走了一只慢悠悠晃蕩的菜蟲，卻聽——
叮當一聲。
是鈴鐺碰撞的聲音！
晉妃春驀地瞪大眼睛，轉身直奔那人。
但是，他卻還是如剛剛一樣緊緊閉著眼睛，並沒有醒來。
她又垂頭去看他腕上的紅繩，其上綴著一個金鈴。
這是她綁上去的，若是主人一動，便會發出清脆響聲。
她喃喃道：“快了吧，你會醒的，對不對，你答應我的，男子漢大丈夫，絕不可食言而肥。”
這時，又傳來一陣叮鈴之聲，她仔細聽了聽，才發現原來是從墻外頭傳來的。
只聽一個孩童脆生生道：“爹，我喜歡這個風鈴，聲音真好聽。”
又聽一中年男子笑著道：“以後你把這風鈴掛到門口，每天爹下工回來，你就能聽到這聲音，便要來接爹，好不好？”
孩童又道：“好啊，我最喜愛爹爹了，爹爹每天都要早點回來。”
這父子笑著走遠了。
晉妃春不禁露出微笑，那叮鈴之聲，清脆悠揚，確實如風之奏樂，若是有一日，她也能聽到，該有多好。
叮鈴叮鈴。
鈴鐺聲再次響起，這次就在她身後。
晉妃春仿佛聽到自己血液汩汩流動的聲音，手腳也慢慢找回了知覺，她轉過身，亦步亦趨走向那張躺椅，那個人。
那雙手因為睡在庭中許久，已經帶著些許微涼的冷意，但是握在手中，卻仿佛世間火種，光之暖源，讓人充滿了希望，她輕輕搖晃著他，怕驚醒一場美夢：“傻瓜，天亮了，快點起來。我們去看花。”
他的眼睫緩緩翕動，那一剎那，春暉滿玉，幽蘭如海。
——全文完—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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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年後。
林州，春波綠。
門口這隊伍從清早排到了晌午，楞是沒有減少，反倒是越來越長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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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兄臺，你是從哪裏來的啊？”
“江西那邊，我們可以是走了許久，那馬都跑死了幾匹。兄弟，你呢？”
“我就是鄰縣的，不過這位兄弟，你那邊難道沒有大媒，何必舍近求遠，跑了這許多路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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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沛然將今日最後一位客人的信息記錄好，囑咐道：“將這些拜帖按日期和需求，分門別類整理好，之前那李大俠之女的便放錯位置了，你們就不能細心些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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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沛然擡眸瞧著他，森然一笑：“這樣啊，那你從前過的是刀口舔血的日子，現下卻是老婆孩子熱炕頭，你覺得哪樣更舒服呢？”
小廝呵呵一笑，實話實說：“那自然還是現在好，現在好。”他去年剛娶了漂亮老婆，下個月就要臨盆了，正是幸福的時候，哪裏願意回頭去過那有今天沒明天的日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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聞月恰巧走進門來，聽到了他二人的對話，忍俊不禁。
文沛然道：“送走樓主，不，老爺和夫人了？”
聞月點點頭：“老爺的行蹤一向是飄忽不定，這回被夫人逮到，被好好訓了一番。如今倒是又和好了，約著去游覽名山大川了。”
文沛然心道如今江湖太平，繡衣樓的生意倒是及不上春波綠的一半，因此這兩位便樂得自在清閑，但是還有一個人呢，道：“掌櫃的呢？”
聞月看著那花園，道：“這時辰，大約又去陪他了。”
兩人對視一眼，不由一同輕嘆一聲。
那日柳逢舟生死一線，勉力受了青松道長一掌，重傷倒地，幸好徐鶴曉和溫若和都在一旁，兩人合力救治，花了三天三夜，又用了湛青盟存的一棵千年雪芝，才堪堪保住了他心脈一息尚存，但是卻誘發了黃粱一夢的餘毒，盡管服下了徐鶴曉所制的解藥，也並未讓他醒轉。此後，他便這樣沈睡了三年，到如今仍然不知何日可以醒來。
花園。
冬去春來，芬芳滿園。
一人素衣輕衫，挽著懶梳髻，容顏清麗，正是那紅鸞星官，繡衣樓新主，晉妃春。
她嘴裏輕輕哼著一曲小調，將手裏的話本翻過一頁，繼續往下念：“這邪/教教主雖然長於惡人堆裏，卻心思純摯，並未害人性命，此番化作家仆潛入這劉員外家，為求逼真，做事勤勤懇懇，並不挑活，且這人練就了一手不錯的廚藝，因此不僅並未露出馬腳，還頗得東家賞識。而那東家千金劉小姐見他容貌清俊，平日行事又沈穩聰慧，便漸漸與他走的近了。”
陽光照在書頁上，有些晃眼，她看了看天色，已近晌午，太陽漸漸大了起來，擔心這日頭曬壞了人，便將那躺椅往棚架裏挪了挪，又低頭對那躺在椅子上的人道：“欲知後事如何，請聽下回分解。”
這人睡的無知無覺的，一派香甜，倒是累得她讀了這許久話本，十分口渴，晉妃春給自己倒了杯茶，也給這人也倒了一杯，又剝了個柑桔，覺得甚甜，便分了這人一半。
這三年裏，她最常呆的地方便是這花園，這裏四時景色都不同，她已經能透過一片落葉看到秋天，也能從一堆荒蕪看到滿園春光。只是這與她一同欣賞的人，卻還是沒有醒來。當初說休養三年五載，如今已過三年，大約是越來越快了吧。想到這裏，她的心頭某處的幼小火苗，不覺又微微燃得旺盛了些。
她又去看了看這人十分寶貝的菜地，這一季新種的韭菜已經快成熟了，她喜孜孜對身後那人道：“這韭菜長得油綠綠的，還透著股香味，明日就可以割了給王大廚，做成韭菜豬肉餡兒的餃子，倒是很香的。你饞不饞，若是想吃，便要早點醒來，知道麽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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晉妃春驀地瞪大眼睛，轉身直奔那人。
但是，他卻還是如剛剛一樣緊緊閉著眼睛，並沒有醒來。
她又垂頭去看他腕上的紅繩，其上綴著一個金鈴。
這是她綁上去的，若是主人一動，便會發出清脆響聲。
她喃喃道：“快了吧，你會醒的，對不對，你答應我的，男子漢大丈夫，絕不可食言而肥。”
這時，又傳來一陣叮鈴之聲，她仔細聽了聽，才發現原來是從墻外頭傳來的。
只聽一個孩童脆生生道：“爹，我喜歡這個風鈴，聲音真好聽。”
又聽一中年男子笑著道：“以後你把這風鈴掛到門口，每天爹下工回來，你就能聽到這聲音，便要來接爹，好不好？”
孩童又道：“好啊，我最喜愛爹爹了，爹爹每天都要早點回來。”
這父子笑著走遠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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鈴鐺聲再次響起，這次就在她身後。
晉妃春仿佛聽到自己血液汩汩流動的聲音，手腳也慢慢找回了知覺，她轉過身，亦步亦趨走向那張躺椅，那個人。
那雙手因為睡在庭中許久，已經帶著些許微涼的冷意，但是握在手中，卻仿佛世間火種，光之暖源，讓人充滿了希望，她輕輕搖晃著他，怕驚醒一場美夢：“傻瓜，天亮了，快點起來。我們去看花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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